尤瑟已经不记得葬礼的后半段是怎样完成的了。
停留在记忆里的，唯有当时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似庄严哀悼，实则嘈杂欢腾的街道以及.....自己女儿那充满恶意的嗤笑。
他无法理解，也不敢相信那样可怕的表情竟然会出现在一个仅有五岁大的小女孩的脸上。
或许，我只是产生幻觉了吧？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因为伊莱死了，所以自己伤心过度产生了幻觉了。
虽然这样对自己说着，但尤瑟不可遏制地开始了针对自己女儿的试探。
他在害怕，同时他也在期待。
无论她究竟是什么东西都好，她都是他尤瑟的女儿，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残疾女孩儿？怎么可能注定没有希望和未来？
他想要证明，证明给那些长年累月来一直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伊莱的人看。他们的女儿，不是废人。
为此，这位贤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故意去欺负自己的小女儿。
尤瑟真的太好奇了，好奇到了发疯的地步。
因此他找来了两个平时不怎么合群的女仆，半胁迫性地分别给了她们一人两个金币的报酬，让她们在照顾自己女儿的时候故意粗暴一些。
而他，就躲在窗户对面的小阁楼里观望。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仆们给洛洛丝换床单，将她抱起时“不小心”将女孩儿摔在了地上，给女孩儿递上食物时“不小心”将热汤洒在女孩儿娇嫩的手臂上。
望着女孩儿湛蓝色的眼珠里溢出的泪滴，他的心在滴血，但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一天.....两天.......
整整一周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的女儿没有表露出一丝与众不同的地方，仅仅是在无人时默默地哭泣罢了。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是他疯了，产生了幻觉？
尤瑟感到痛苦万分的同时，又不由得感到有些失落。
他偶尔会去探望洛洛丝，但女孩儿并没有将女仆的恶行告诉他——因为他让女仆威胁女孩儿，如果敢告诉别人，她们就把她活埋在已故的皇后身边。
望着面前明显是强颜欢笑着的女孩儿，尤瑟沉默了。
他让那两个女仆停止现在的行为，并且将她们调出了洛洛丝的院子。
如果真的是他疯了.....他又怎么能继续疯下去？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真正的给洛洛丝带来什么童年阴影。一个礼拜，已经是极限了。
他轻吻着女儿的额头，希望这一段不愉快只是她记忆夹缝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纸团吧。
可惜，他没有看到当时女孩儿眼底的恍然与愤怒.....还有那化不开的怨憎。
这一段记忆，仿佛就这样被所有当事人埋葬在了记忆的最深处，直到......
“陛下。”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的侍卫长在他批阅公文时脸色难看地凑近了自己，密语了两句。
尤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王都卡美洛郊外二十公里的地方，这里有着一座名为利恩斯的山谷。
峡谷悠长，四周的山峦又不是很高，因此平时也并没有什么军队把守。
——他是在两座山峰之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坡上，发现一个年轻女子的......半截脑袋的。
一瞬间，他仿佛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上来前侍卫长想要拦住自己，为什么被自己委托，前来充当“法医”的光明教廷四阶大法师——也是卡美洛教区的红衣大主教的斯卡雷特·莱文要趴在路边吐个不停了。
他轻吐一口凉气，抬头望向天空中不断盘旋着的秃鹫。
到底是高阶战士，目力惊人的尤瑟清晰地看见，它们的嘴角此时正沾染着红与白的液滴，有两只嘴里似乎还叼着一截皮肉，以及仍旧挂在视神经上晃荡的充血眼珠。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整整二十多年过去了，自从不列颠正式建国以来，各种犯罪率，尤其是凶杀案的数量就一直在直线下滑。
而王都卡美洛，更是成为了一片真正的净土。
那么......究竟是谁，不但敢在离卡美洛这么近的地方杀人抛尸，用的，还是如此令人发指的.....非人手段？
“受害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他问一旁仿佛随时都要呕出来一般的侍卫长。
“她叫珍妮·怀特，是.......”然而，一向雷厉风行的侍卫长此时却有些踟躇起来。
“但说无妨。”
“是，陛下。她之前是皇宫里的一位女仆。”
不知为什么，尤瑟突然感觉有些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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